人间有味是清欢

　　《人间有味是清欢》庸常琐碎的日子在作者随意散淡的叙说中，如一幅幅绚丽多彩的油画，在读者眼前徐徐展开，真实而浓烈的生活气息扑面而来，同时，字里行间又散发着幽微的书香。

　　节后第一天上班，早早起床，唤妞起床去幼儿园。上学路上，一遍又一遍的交代，多喝水，热了脱衣服，提醒老师喂药……

　　原来总嫌妈妈唠叨，现在有了孩子，自己也是絮叨个没完没了。为孩子操不完的心，这是天下做母亲的通病。养儿方知父母恩，现在才算真正理解了当年父母养育我们时，那颗辛劳牵挂的心。

　　来到办公室，时间尚早，泡了红枣玫瑰茶。依旧是大扫除，整理资料。办公室里，几个人轻笑着，处理着各自手头的事情，喜欢这样这样的工作氛围，紧张而又不乏轻松。新分来的同事雯，是一个率真而勤奋的女孩，闲暇之余喜欢看些书。一日，她在微信里留言说喜欢我的《煮妇》，娓娓道来的风格似汪涵的《有味》。听后，我很不以为然。汪涵，不就是那个油嘴滑舌，抱着老坛酸菜面，一脸衰样的小胡子吗?他写的书，能好到哪里去，也就骗骗不解人事的小女孩和整日看宫斗剧的少妇们吧!抱着这样的好奇心，百度了《有味》，结果不搜不知道，一搜吓一跳，这个看起来很衰的男人，竟然也能写出那样干净、细腻的文字。

　　节后例会，又是模棱两可、含沙射影的批语。让人心凉的是，对于偷奸耍滑的人和尽职尽责的人，评价都是一样的。加之妈妈打来电话说爸爸又失联了，整个下午，很郁闷。

　　晚上下班，接了孩子，三步并作两步，穿梭在菜市场。记得古龙写过，一个人如果想寻短见，就带他去菜市场。可不是，进了菜市场，那种念头定然全消，立马重新萌发对生活的热爱。菜市场里，豌豆苗翠绿圆润，口感略甜，清香纤维少。妞喜欢清炒豌豆苗，他喜欢水煮豌豆尖。先把豆腐用清水稍微煮了，去掉豆腥气，放入汤里，一点盐就好，搁了碗豆尖，临出锅撒些香葱，淡淡的清汤，丝丝翠绿，滑嫩鲜香。清炒时，放几瓣蒜，青青的豆苗，点点莹白，似青衣莲步轻移，浅笑低颦，眼波流转，百媚千娇。

　　小摊儿上，绿油油的菠菜、紫幽幽的甘蓝、胖墩墩的莲藕、黄灿灿的南瓜，清新可人;猪、牛、羊肉用锃亮的铁钩子高高悬起;锈迹斑斑的铁笼里，鸡鸭们耷拉着美丽的羽毛瑟缩在一角;肮脏的塑料盆中，几条鲫鱼无精打采地摆动着尾鳍，盆外是一地的血渍、鱼鳞、肠肚。市场角落里，卖菜的吆喝声、剁肉的“砰砰”声、剖鱼的“刷刷”声、鸡鸭狗的呜咽低鸣声，温暖而又嘈杂、鲜活却又真实。如一大海碗热辣、滚烫地羊肉泡馍，把生活的真像一股脑儿杂烩了，给你端到了眼前，由不得你吃或是不吃。看着那些粗糙、皲裂，熟练而又灵活地杀鸡、宰鱼人的手，不禁唏嘘，生活就是这么现实，人到中年，上已老下尚小，夹缝中生存，即便前方的道路坎坷不平，也只有咬牙前行，你又有什么资格抱怨和矫情呢。

　　在市场出口，看见有卖馓子的，黄灿灿地盘着，宛若游龙。妞吵着要吃，就称了些，尽管语言不通，但美食面前丝毫不影响沟通。只见戴着小白帽的大爷，左右手分别握着粗面条的两端，左右手相配合上下抖动，轻轻向外拉抻，将面条对折，与另一端并齐，轻轻向外拉抻，再把拉细的面条再对折，再并齐，形成并列的四根环状，拉长的细条从一端开始缠绕在筷子上，放入油锅炸制，直到将面条表面炸成金黄色将筷子抽出，洒上芝麻，金黄酥脆，咬一口，油而不腻，口留余香。记得友青虫儿出谜语:“纤手搓来玉数寻，碧油煎出嫩黄深。夜来春睡浓于酒，压褊佳人缠臂金——打一食物”当时不知是何物，后来百度了才知说的竟是馓子。只寥寥个几笔，从厨娘“纤手”揉面做油馓子起句，描绘了炸馓子时的油温火候，馓子炸成后匀细、色鲜、酥脆的特点和形似美人环钏的形象。在苏轼笔下，一款普通点心也如此销魂啊，他不仅是一位大诗人，还是个美食家。他的“东坡肉”皮薄肉嫩，色泽红亮，口感酥烂而外形不碎，味道香醇而不油腻。由衷感叹就怕吃货有文化啊!

　　读后两句“夜来春睡浓于酒，压褊佳人缠臂金。”脑海里浮现出一幅画来，大观园里，湘云醉卧于青石之上，头枕鲛帕包的芍药花瓣，芍药花飞了一身，满头脸衣襟上皆是红香散乱，手中的扇子在地下，也半被落花埋了，一群蜜蜂、蝴蝶围绕着……

　　走到小区门口，遇见老同事，看他拎着一捆水芹，问他包水芹饺子啊?他笑笑，水芹饺子，她喜欢!一句她喜欢!包含了多少疼爱与包容啊!

　　买完菜，回到家，调了三鲜馅儿和豆沙馅儿做包子，豆沙馅儿的做成熊猫包，滴些紫甘蓝汁儿在面团里，做眼睛和耳朵;再用剪刀剪出刺猬状，小红豆点缀做眼睛。第一次学蒸包子，把卖相难看的自己吃了，漂亮的给公婆送些，结果当然是，两笼包子大部分被我吃了。再熬一锅糯糯的白米粥，出锅时洒些糖桂花，让香气在鼻翼氤氲着，在舌尖慢慢融化。

　　随后，做大拉皮儿。以前在一个东北同事家见过她母亲做过，其中粉皮是最难做的一道程序，首先，大铁锅加水，水滚时可以适当加入凉水待用。用铁皮自做一个底部凸起的圆形铁皮盘叫旋子，洗净后，在底部刷少许油。旋子中盛入少量土豆淀粉水，然后放在锅的水面上，正转、反转几圈，使旋内浆水摊铺均匀。等粉浆遇热凝结成白色时，旋子倾斜。使锅中的水注入旋子内，这时可以看到粉皮逐渐由白变为透明，将水倒出，等一分钟后将熟透的粉皮取出。投入冷盆中，凉后捞出，铺平迭好，控干水分。薄薄的却劲道十足，这时候的拉皮能用来当皮筋。然后摊鸡蛋皮儿，里脊肉切丝，煸熟。将黄瓜、胡萝卜、紫甘蓝、黑木耳、粉皮儿切丝摆盘，肉丝码在拉皮上，撒些香菜末，最后勾芡汁儿，加上酱油、老醋、糖、蒜泥等调料，入口即化，味道清爽可口，又带着丝丝清甜。花花绿绿的一盘子，宛若春日里，一只只黄莺，一只只春燕，一朵朵红花，一条条绿柳。又似娇俏明媚、风流婉转的大小花旦联袂登台。

　　晚上，友发来小窗，说下雪了。推开窗，漫天的雪花飞舞着，寂静无声。北方的室内温暖如春，米兰静静地开着，素净细小，温婉柔美，低眉顺眼，让人不由得分外怜爱起来。清风绕花枝，抱香上枝头，枝未动，但你能看见风，风是柔柔的，花香也是缓缓的，淡淡的，一丝丝，若有苦无的，深吸一口,连呼吸都是香的。小野丽莎略带沙哑的声音静静流淌着，很适合在这样的意境里胡思乱想。一杯蜂蜜柠檬，那些一地鸡毛的烦心事暂且抛到九霄云外。置身于《有味》里，恍若隔世，烟雨空蒙的江南，清幽、婉转的琵琶声，身着藕荷色旗袍的女子，雨滴顺着纸伞，轻轻滴落在长满青苔的石板上，一滴、两滴“叮叮”、“叮咚”、“叮咚叮咚……”

　　喜欢王维那句“绕篱生野蕨，空馆发山樱。香饭青菰米，佳蔬绿芋羹。”一碗青菰米，一钵绿芋羹，在他眼里竟是那样的色香味美，又富有禅机。也喜欢陶渊明的田园诗，清新脱俗，不染尘埃。像一湾清泉，静静地流淌在山林之间;又似一朵素菊，寂静地绽放在空谷，不为悦人，只为悦己。“采菊东篱下，悠然见南山”这样的千古佳句也只有他写得出。

　　我想汪涵以《有味》做书名，一定是因为苏轼那句“人间有味是清欢”吧!诗人淡淡几笔，为我们勾画了一副陌上初熏时分的田园风光，清晨，细雨斜风，乍暖还寒，山中嫩黄柳儿碧玉丝;中午时分，“柴门闻犬吠”的农家，一杯浮着雪沫乳花似的清茶，一碟嫩绿的蒿笋，远离喧嚣，忘却功名，走进山林，淡然寂静，感受农家素朴的清茶淡饭生活，这就是“清欢”。“清欢”者，清淡的欢愉也，不是狂欢，更不是贪欢。

　　这说法有些类似日本作家村上春树说的“小确幸”，我想生活中那些“微小而又确切的幸福”，应该是，繁杂的工作之后，那碗撒着葱花，带着亲人关爱的西红柿鸡蛋面;应该是，周末去看公婆，厨房里红烧肉炖蘑菇发出的“咕嘟咕嘟”声;应该是，从不关注我微信的他，某一日，写下留言:“以为是转载，没注意看，原来是原创。写的很棒!电脑已经收拾好了，可以上网，不要老抱着手机了。用电脑码字虽然有些过时，速度也不快，但总好过手机码字，还对眼睛不好。老婆，支持你写作，无论能否发表。”我想这些就是我微小而又确切的幸福啊!

　　生活在喧嚣、纷杂的都市里，也无法像陶公般潇洒地说一句不如归去，然后抛下父母、孩子归隐山林。那么，何不在心中修篱种菊，穿最舒适的衣服，过最简单的生活，为喜欢的人做可口的饭菜，然后看着他们美美地吃下去;或者，看自己喜欢看的电视剧，陪着故事情节或哭或笑;在属于自己的暖阳里，尽情享受阳光地抚摸，把积累在心里的尘土都打扫干净，只留有明媚，给自己微笑，给亲人温暖，朴素的岁月，洗尽铅华，寻常日子，自有它的香。