刻在心上的伤痛

　　《刻在心上的伤痛》表达着对逝去亲人刻在心上之痛的情愫，同时也表达着对公公病情的担忧和丈夫回家探父的理解与支持。

　　老家打來电话，孩子的爷爷病了。老公接到电话就哭，马上就要回去，他们说好点了，不让回。我知道老人怕我们来回跑花钱，他们总说我们在外面打工挣钱不容易!亲人的病痛是我感觉最害怕，最恐惧的一件事情，也许是因为亲眼目睹过，经历过吧!那种痛，刻骨铭心，一生难忘!

　　奶奶都去世二十多年了，可我总会在她周年忌日的前夕梦到她，每次都是一样的场景：还是我小时候跟着她睡的那个小黑屋，屋里还是那盏昏黄如豆的煤油灯。奶奶静静地躺在床上，似睡非睡，又好似是在等待……等待……

　　家人围在床边，站立着，无可奈何地看着，看着!大门口坐着唢呐队，面无表情，手里拿着乐器，在时刻准备着……村口停着装着祭品的食盒，还有來吊唁的亲戚们，大家都在等待，等待……

　　从梦中醒来，我的泪水已经湿了枕巾。

　　奶奶在我六七岁的时候，得了一种病，病來得很突然，没有一点征兆。那是在一个冬天晚上，大概凌晨一点多的时侯。我在奶奶的脚边睡得正香，突然被一种奇怪而可怕的声音惊醒了，像羊的叫声，声音又大又尖。接着奶奶的腿脚开始很强烈的抽搐，喉咙里也发出咕咚咕咚的声音，我吓地缩到了墙角，不敢喊，也不敢动，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突然，又安静了，我还以为没事了，想叫睡在外间的爷爷。还没等我出声，突然又从奶奶的喉咙里发出震耳欲聋的呼噜声，那比睡在外间爷爷平时的呼噜声可大的多，我感觉房子都要塌下来了一样，正是夜深人静的时候，听着太恐怖，太可怕了!我在黑暗中瞪着惊恐的眼睛，感觉到从未有过的害怕，害怕!怎么啦?是什么，我不相信那些可怕的怪声是从奶奶的身体里发出来的!

　　这时候爷爷起来了，点着了煤油灯。爷爷还把睡在西屋的父亲和母亲，还有睡在东屋的叔叔和婶子都叫起来了，他们也都吓坏了，不知道该咋办!我看到灯光，赶紧闭上了眼睛，我不敢看，我怕看到可怕的画面。只听得父亲和叔叔不停地叫着：“娘，娘，你怎么了?你醒醒!你醒醒呀!”大概这样有十分钟的样子，奶奶的呼噜声越来越小。又过了一会儿，奶奶醒过来了。看到大家，问：“你们都在这里干嘛?现在啥时候了?嗯?我床上怎么湿了?我怎么尿床了呀!”我一伸腿，真的，床上湿湿的一大片。原来奶奶那会儿失去了意识，没有了知觉，尿失禁了!

　　父亲说：“娘，你刚才生病了，我们都过来看你，现在好了，没事啦!”说着，母亲找來一些旧衣服给奶奶垫在身子底下。那一年奶奶还不到五十岁!

　　第二天，父亲和叔叔就拉着奶奶去了医院，父亲回来说：“奶奶得的是羊羔疯病，是一种神经上的毛病，挺难治，医院给开了一些药。”后来父亲和叔叔经常还拉着奶奶去看中医，听他们说是在背上穿线，但病情时好时坏，一直没根治。她的病还每次都是发生在半夜里，我从来不敢看，听父亲说过奶奶犯病时候的样子，我不看。我心里接受不了，平时那么好那么慈祥的奶奶怎么会得那样一个病。有时候严重的时候一晚上犯两三次，太吓人了，那是什么样的痛苦呀!难于想象。她抽搐着，我的身体和心也跟着一起抽搐着!疼痛着!

　　因为那时候家里住房不宽裕，我是家里老大，妈妈又生弟弟，我只能跟奶奶睡。后来妈妈又生了妹妹，爷爷跟奶奶分了床，弟弟跟爷爷睡，后来妈妈又生了个小弟弟，妹妹和我一起跟奶奶睡。因为床太小，我们三个太拥挤，父亲就在奶奶的床旁边用几块木板给我支了一个小床。为这个小床，我记得还跟妹妹闹过别扭。她非要睡小床，我不让，她没我大，抢不过我，气得不上奶奶的床，站在地上哭。我不理她，只管躺着睡。突然我的胳膊上就跟针扎了一下一样，一阵子疼痛，一下子爬起来了。奶奶把煤油灯拿过来一照，哇!被窝里一只蝎子。妹妹吓得也不哭了，爬上奶奶的床去睡了。其实我知道，妹妹也是害怕奶奶的病。

　　奶奶从此变了，变得沉默寡言。偶尔说些话，就是说她小时候的情景，要不就说她婆婆的事情。奶奶从小出生在富裕人家，家里有很多田地，雇的有长工，有短工，她的童年很快乐很幸福。可是在她十来岁的时候，家里发生了一件事，土匪來抢粮，还烧了家里的房，从此家里败落了。十六岁的奶奶就嫁进了我们家，做了爷爷的新娘。才十六岁的她要尽到一个媳妇的责任，跟其她妯娌轮流做一大家子的饭菜，后来生儿育女。刚刚孩子们都大了，成家了，却病了。

　　说起她婆婆，也就是我祖奶奶，她总说祖奶奶一辈子修的好，活到八十多，说走就走了，头天晚上还在喂牲口，第二天就没了，不受罪，也不连累孩子。她还总重复一句话：“你祖奶奶总说，我死的时候，可不让郎中追着我儿子要账!”

　　我知道她这是回忆童年的美好，也是在抱怨自己的病情，很痛苦，还连累了自己的儿子!

　　自从有了病，奶奶很少串门，偶尔我拉她回一趟娘家看看我舅爷。或者去姑姑家，但她从来不过夜，她知道自己的病总是在晚上犯。奶奶是个爱干净也很爱面子的一个人。

　　这个病一直跟着奶奶到去世。她走的时候，我已经嫁人了。因为一直有病，也没想着说走就走。当时姑姑在她身边，姑姑说奶奶走的很平静，很安详，她还以为奶奶睡着了，一直握着奶奶的手，手越来越凉，姑姑暖呀!暖呀!怎么都暖不热啦!

　　送奶奶走的时候，大家都在哭，我却怎么都没有眼泪，也许看多了奶奶的痛苦。她走了，我希望在天堂里，奶奶再不受那病痛的折磨!

　　爷爷跟奶奶一辈子相处得很好，从来没拌过嘴，没吵过架，相敬如宾。爷爷身体也不好，年轻时候冻的，有气管炎，到后来的肺气肿，一到冬天都不敢出门，见点凉气就呼吸困难。他是在奶奶去世还不到一年的时候就挺不住了，有时候我还在想，也许这就是常说的“少年夫妻老来伴”吧!伴儿走了，他也去了!

　　爷爷走的时候我在身边，家里人都在，因为医生说人快不行了，父亲让弟弟把我叫回来了。我看到爷爷的时候，爷爷还勉强能说话，张大着嘴，很艰难地呼吸呼吸，他断断续续地说：“把我送医院吧!我不是怕死，我太难受!”(泪奔，写不下去)。可我听见医生悄悄对父亲和叔叔说，人已经不行了，送医院也是瞎花钱。因为他知道我们家里也没钱，奶奶和爷爷都病了好多年，虽说没怎么住医院，药几乎没断过，家里又有几个孩子。父亲和叔叔哭呀!哭呀!我们也哭呀!哭呀!爷爷就在我们的哭声中，张大着嘴巴……痛苦地走了。

　　过去这么多年了，我每一次想起，都泣不成声，那个情景在脑子里挥之不去，心里痛之又痛。

　　想起我自己生过的一次病，肚子里长了个东西(子宫肌瘤)，需要做手术把它拿出来。做手术之前它并没给我什么痛苦，不疼不痒的，没什么感觉。可是它在不停地生长，而且长得很快，以至于长得我自己可以隔着肚皮就能摸着它。不得已，得赶快把它拿出来。

　　其实，那是个小手术，在肚子上开个三公分长的口子，就能把它拿出来，很简单。我老公是这么说的，我也是这么想的。我一点都没害怕!

　　还记得我做手术的那天，医生拿着一份风险告知书让老公签字，他一看，急眼了：“不是个小手术吗?怎么说的这么吓人?”医生说没事的，这是个程序。他没经过这样的事，被吓着了。旁边爸爸妈妈都劝他签，说做手术都是这样的，他才极不情愿地签了。

　　去手术室是我自己走进去的，上手术台也是我自己上去的。打麻药，好疼!做手术的时候，我听着手术器械叮呤咣啷的声音和医生们的对话，时不时地插句嘴，跟她们说笑着。医生们说没见过我这样的，在手术台上能这么镇静。

　　当我被推出手术室的时候，大家都在门口，一下子围了过来，对，就像电影电视剧里的情景一样。突然，妈妈“哇”的一声哭了!我笑着对妈妈说：“我没事，又不疼，又不痒的，没事的。”那一刻我感受到了，什么叫母子连心，什么叫“孩子是妈妈身上掉下来的肉!”我肚子上那开一刀疼在妈妈心上呀!妈妈后来说我那会儿脸色很苍白，很苍白，她看着好心疼!我现在很注意我的身体，我的健康，我不想生病，生病不仅自己痛苦，也会给亲人带来痛苦!

　　出来打工的这些年里，我很少回家，有人还怪我，怎么不常回去看看。我怎么不想，可是就是坐在父母身边，手里要没一点钱，老人生病了怎么办?那种看着亲人痛苦又无能为力的感觉太痛了，太痛了!能解决痛苦的办法就是医院，就是钱，这是个很现实的问题。谁不想陪在父母身边，谁想离乡背井?都是生活所迫!我有时候挺恨自己没本事，不能挣很多钱，可以经常回家看看，或者可以守在老人身边!

　　记得去年春节期间，有个同事的父亲生病了。她娘家是甘肃的，在新疆打工，嫁给了本地人。两口子也都是个普通工薪族，日子过得平平常常，不温不火的。通知她的是她的弟弟，让她赶快回去，父亲得的是癌，要马上动手术。当时我们正在上班，她接着电话就哭……电厂的普通工人过年都不放假，大年初一我们都在上班。她找到领导，匆忙请了十天假(我们厂里请假十天以上就让你直接辞职)。

　　她回到甘肃老家，父亲躺在医院的病床上。她问弟弟：“不是做手术吗?怎么还没做?”她弟弟说：“没钱。”她一听，马上给家里的老公打电话，打过去了三万块钱，给父亲做了手术。匆匆忙忙的没等父亲出院又赶回来了，刚回来那几天，她总是哭，总是哭!

　　老公今年生意不好，做的货都在家里积压着。他一听父亲病了，立马要回去，可手里没有現钱。因为事情也来得急，外面有些账也来不及要。女儿给他定了第二天的机票，我把我的工资卡给了他，让他坐飞机赶快回家了。

　　我平时省吃俭用的，一个是为了孩子，一个就是为了老人，我这些钱能减轻些他们的痛苦，就值了，我现在能做到的也就只有这些了!

[刻在心上的伤痛]相关文章：

1.

2.